“东谍影”之六：清朝政府是如何管理和收取外东北人民赋税的？_交易_满洲_诸夷

接续前文

《“东谍影”之五：历经波折，间宫林藏终于见到了清朝的颟顸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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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是很精细的，大概天生具有做间谍的潜质。下面，我们看看间宫林藏对清朝在德楞官署的侦查情况。

一、间宫林藏笔下的德楞清朝官署。

1、对于满洲行署的描述，说明不仅仅有外东北人民（包括库页岛）参与缴纳赋税，还有朝鲜人和俄罗斯人参与贸易。

满洲行署面临满珲河，背为辽阔平野，其间树木苍郁，实为可观之大地。河岸为中游上下之岛屿所环抱。大河宽阔，风浪不大(满珲河此处宽有一里许)，水流平稳，便于停泊。此地无土著夷人，行署外到处皆是外来夷人搭造之窝棚，为数之多几十上百，均桦树皮苫盖。来集之夷人西[南]白朝鲜，东[北]自俄罗斯境，至此交易各种物品，一般逗留五、六日归去，林藏至此地时，犹有五六百人逗留。

德楞之满洲官署

2、满洲行署的左、右、后侧设有交易市场，大致情形。

行署约有十四、五间[间，日本长度，一间为六尺]大之方形地方，以圆木围成双重栅栏，其中左、右、后三处为交易所。中央又设一重栅栏，行署设于此处。此为接受贡物，与授予赏赐品之处。每栅只设一门，别无其他出入口。

栅栏十分粗糙，以长短不齐之木穿孔插带而成，未曾削木加工，似非木工所做。

行署及其交易所皆甚粗糙，其肮脏程度甚于夷人住宅。用树皮覆盖棚顶，墙壁用树皮连缀，地板用木板铺成。

参与交易、停靠在岸边的船只

3、满洲官员情况。

官吏系远离此地(里程不详)之伊彻霍通（满语新城意，即三姓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人。每年夏天由松花江下航(官吏致林藏信中所载)，经满珲河抵此(6月中旬)，初秋之末或中秋之初，关闭行署归去。无人于行署中过年。

满洲中下级官吏

此处有较高级官吏三人，另有中级官吏以上五、六十名。下级官吏则同山旦、赫哲等夷杂居，颇难区分，故无法得知具体数目。

满洲高级官吏

较高级官吏之容貌，同每年来长崎者无任何差别，参看绘图。此三人，每人均送与林藏名片，此处摹写其一。

长八寸余，宽三寸五六分。

满洲官员名片

另一人书为厢（镶）红旗六品官骁骑校奖赏蓝翎葛姓名拨勒浑阿，其余相同，还有一人，书为现任官职正红旗满洲世袭佐领姓舒名托精阿，于大清国下面，加题天朝二字。其书写样式均相同。

4、满洲官员如何进行赋税收取工作的？

官吏大抵每日到行署接受诸夷之贡物，夜晚回庐船休息。故日暮即闭栅门，只有下级官吏宿于交易处，结束当日未了事宜，准备次日工作。夜里不点油灯，而点蜡烛。

较高级官吏三人相处之际，自不待言，观其对待中级以下官吏，或中级以下官吏听令行事时，虽亦有贵贱之礼，但并不那般毕恭毕敬，如饮食之类亦无上下之分。遇事互相帮助，和睦相处，宛如一家。

凡来集此处之诸夷人，将船系于江岸后，立即有船中之长者一人，至官吏庐船、脱帽向官吏叩首三次，报告来船之事。之后官吏备酒相待，并赠予精粟三、四合，此乃一种礼节。

进贡仪式，先由下级官吏出栅门外，呼唤诸夷之喀喇达、噶珊达等依次单独进入行署。较高级官吏三人，坐于台上三条凳上，接受贡物，夷人脱帽，跪地叩首三次，献上黑貂皮一张(为皮筒，夷语称貂为“厚衣奴”。姓长、乡长之外、庶夷亦进贡此物)。中级官吏介绍来人之后，接过礼物呈交较高级官吏面前。贡礼毕，赐予赏物。与喀喇达锦一卷(长七寻)，与噶珊达缎类品四寻，与庶夷则为棉布四反[反，日本布匹单位，长二丈八尺，宽九寸](次品)，梳子、针、锁、绸巾及红绢三尺许。

只见过上述两种仪式，此外，路上相遇塞喧之礼，接受中级官吏以下之赠物而表答谢之礼等，均无所见。较高官吏、中级官吏等出入行署，均无侍从，独自一人持扇来往于喧哗群夷之中。有时夷人碰挨其身，并脏其衣服，从不指责，夷人亦无惧色。中级官吏以下与诸夷之间更无拘束，互相交谈，有时同卧草坪互谈交易。有时口衔烟袋与诸夷并肩来往于行署之外，或于诸夷窝棚共进饮食，或捉夷人儿童玩耍，十分亲近，并尊重诸夷，从不叱责。

4、清朝官员对于交易秩序和矛盾纠纷的处理。

诸夷之间，相互塞喧时，是否有何礼仪，亦无所见。有时对林藏磕头，恐误认为官吏所致。

交易颇混乱，无固定形式，在交易所或夷人窝棚附近，均进行交易，甚至于路旁街上亦进行交易。

夷人将各种兽皮挟于腋下交易

其交易形式，夷人将各种兽皮挟于腋下来交易所，换取自己所需之物品，如酒、烟、布匹，铁器等。剩余皮张，为追求价钱，不随意换掉。满洲人如看中某物，则肯出各种物品交换。如换不到，甚至脱下自己衣服进行交易。其秩序之乱，由此可以概知。

满洲人脱下自己衣服进行交易

各地夷人，每日几百人集聚于行署中进行交易，其喧哗景象，无法形容。谩骂夺去自己兽皮者有之，叫喊自己腋下皮张被人割去一端者有之，夷人抬高物价、官吏甚至脱下自己农服犹未换成者有之。有时互相打架，有的奔跑而跌倒，有的换得布匹往回走，也有的叫喊用布换酒。其间有时挥动敲钟棒制止喧哗。有时因官物被盗而鸣锣，关闭栅门。有时爬上栅栏，跳上屋顶，其混杂情景，难以形容。

栅内某处设有钟楼，整天敲钟不止。因烦杂喧哗，林藏无法弄清钟楼所在。

如此喧哗嘈杂，官吏并不制止。但进贡典礼与颁命仪式之际，官吏与庶夷，无不极为严肃敬畏。

下达命令十分迅速，而不拖延。中级官吏跪地听命，仅一两句话，即起立执行，行动很快。林藏在此逗留期间，有的夷人(貌似山旦夷)犯法，较高级官吏令下级官吏鞭打，因疼痛而放声哭叫。但尔后并未禁其出入行署，事后不念旧恶。

清朝官员在德楞处理各民族间交易事务

本系列文章发表于头条平台，作者泰岱程硕，其余网站发布均为盗版。

二、清朝对外东北人民的管理到住户，以治理奇勒尔部为例。

以上大段资料抄自《东鞑纪行》，我为什么全文引用而不是改写呢？我是想用原汁原味的历史资料证明日本人对中国国内情形的侦查程度之深，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日本人想研究中国内部的情形，是可以从游记资料中获得比较全面的信息的。

这些年来，有很多奇怪的论调，宣扬清朝对外东北人民管理很松散，几乎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所以最后才会失去外东北。

这与我国长期不宣传中外史学家对这一地区的历史史实研究细节有一定的关系。下面我找到国内学者对于清朝管理这一地区的部分资料，摘录于此，证明清朝对外东北（包括库页岛）的行政管理是长期有效、深入基层和住户的。我们举清朝治理奇勒尔部（奇楞人）的例子。

根据乾隆元年（1736年）《盛京通志》：努尔哈赤在旅顺之战后，派努山“奉使黑龙江，收奇勒里国(即奇勒尔部)入版图。”从清朝档案看，“奇勒尔”作为清朝三姓衙门管辖下的一部分臣民，特指活动在牛满江以东至大海的地域内渔猎定居的女真人。有清一代，奇勒尔人大致分布在奇穆尼河、库噜河、喜鲁林河、博朗湖水系、萨玛吉尔湖、格林河沿岸、亨滚河、图古尔河流域和噶珊湖至宏格力河之间的黑龙江右岸。

亨滚河（阿姆贡河）风光

据《清朝文献通考》，清朝在东北边疆废除了明朝在这里实行的卫所制度，以原来血缘氏族和村寨为基础，建立了自己的基层政权。清朝对“混同江(黑龙江中下游)岸及海中大洲(库页岛)居住之赫哲、费雅喀、鄂伦春、奇勒尔，不编佐领”，利用他们原来的氏族、村寨组织，“各设姓长、乡长，分户管辖”。

据《钦定大清会典》，清朝对外东北人民“辖以三姓副都统，统以吉林将军”。

据《嘉庆会典》和《大学士富恒乾隆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奏折》，清朝在东北地区的赋税情况是：历经顺治、康熙、雍正等朝，陆续将东北地区的各族居民编入户籍，按户收取贡貂。至乾隆十五年(1750年)，三姓副都统衙门管辖的黑龙江中下游、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各族贡貂民户已达2300多个。根据康熙五十年(1711年)“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三姓衙门奏请将上述吉林边民额定为“五十六姓，二千三百九十八户，每户纳貂皮一张”，“嗣后不再增加”。

以奇勒尔人为例，康熙初年，规定奇勒尔等部三年一贡，在宁古塔交纳。康熙五十四年(1714年)，改为一年一贡，地点改在黑龙江下游的普禄。从乾隆五十六年(1789年)到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纳贡地点又改移在德楞。这只是对分布在黑龙江下游的奇勒尔人而言。

对于分布在黑龙江中游以北地区的奇勒尔人，乾隆中期以前在宁古塔交纳，乾隆后期以降改在三姓交纳。嘉庆以后，为收取方便，又改在三姓迤下三百余里的下江卡伦，即宛里和屯卡伦。这两地的奇勒尔人，仍有许多人赴三姓直接交纳。

根据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三姓副都统衙门档册，十二姓奇勒尔人的基层政权组织、户数人口和村寨分布如下：

奇津姓，设姓长一、乡长四、子弟五，有白人五十五，计六十五户，约二百六十人。主要以打牲为业。分布在亨滚河上游支流都噶河畔，分别居住在三个同名都噶津(今俄罗斯杜基，共二十七户)、道翁(十户)、虾吉(十二户)、两个同名都万(共十一户)和尼玉喀(五户)等八个噶珊内。

赛马尔姓，设姓长一、乡长六、子弟六，有白人九十六，共一百零七户，约四百五十八人。分布在三个同名奇赫辰(共五十户)、东西郎阿(共三十一七户)、迪金(十五户)和图吉(五户)七个噶珊内。这些村寨主要分布在格林河畔。

柴赛拉姓，设乡长一，白人十七，共十一户，约四十八人，居喜拉苏密噶珊，位置在德楞。

部尔哈勒姓，设姓长一、乡长六、子弟三，有白人五十七，共六十四户，约二百六十四人。分别居住在三个同名郭勒亨(位置在奇集湖稍上黑龙江北岸，共三十八户)、希拉卓(五户)、两个同名扎林(即扎伊,共二十一户)等六个噶珊内。这些寨分布在萨玛吉尔湖(埃沃龙湖)、格林河以下的黑龙江沿岸。

珑奇尔姓，设乡长二，白人六，共八户，约三十二人。居乌苏里江支流和罗河畔两个同名噶勒丙阿(共八户)噶珊内。

哈勒滚姓，设乡长三、子弟一，白人二十九，共三十三户，约一百三十二人。居住在四个同名鄂罗索布果的噶珊内。这些村寨均在黑龙江下游北岸乌德尔湖畔。

乌迪尔姓，设乡长二，白人十六，共十八户，约七十二人。居于两个同名毕津的噶珊。这两个村寨位于乌德尔湖的一条支流毕津河畔。

阿雅玛喀姓，有子弟一，白人七，共八户，约三十二人。居阿雅玛噶珊。该村寨位于亨滚河支流伊穆河畔。

谟克托喜姓，有白人二，共二户，约八人。居谟克托喜噶珊，位置在乌德尔湖一带。

托罗谟科姓，设乡长一，有白人三，共四户，约十六人。全部居住在托罗谟科噶珊，位置在亨滚河上游。

乌德恩姓，设乡长一，白人三，共四户，约十六人，居萨木尼音噶珊。萨木尼是亨滚河下游的北岸支流。

奇勒尔姓，设姓长一、乡长六、子弟十一，有白人一百一十七人，共一百三十四户，约五百三十六人。分别住在两个同名锡克吉尔(共二十一户)、库噜(七户)、库勒布纳(二十一户)、奇穆尼音(七户)、都古兰(八户)、三个同名鲁叶尔(共二十一户)、亨滚(三户)、古勒(四户)、敦多尔官(十四户)、两个同名玉奇玛尔伯喜楞(共二十八户)等十四个噶珊内。这姓人的村寨主要分布在乌苏里江口、奇穆尼河、库噜河流域。

按档案户数推算，当时奇勒尔人人口总数约在一千八百以上。

在贡貂方式上，分布在黑龙江下游的赛马尔、柴塞拉、部尔哈勒诸姓经常和奇勒尔部大姓奇津一起贡貂；乌迪尔、哈勒滚、阿雅玛喀、谟克托喜、托罗谟科、乌德恩六姓则和另一个姓氏珑奇尔一起贡貂。而分布在黑龙江中游北岸支流奇穆尼河、库噜河和乌勒敏河一带的奇勒尔姓乌丁喀、龙坑和董坑诸分支则在一起贡貂。

其余资料不再摘录了，由此可见，清朝对待外东北的统治有其严密的一面。清朝晚期之所以丢掉外东北，主要原因还是清朝前期禁止关内人民移民关外，造成当地汉族人民太少，没有形成优势民族，人烟稀少，不能抵御沙俄的入侵造成的。

本篇由于成文仓促，暂时就写这么多。

未完待续。